盐焗柚

风风火火日九州

【誉太】七步

又名《相jian何太急》。嗨旁友,听说过誉太吗?这份安利免费试吃,不甜不要钱哦。(看到没屏蔽都是缘分,趁热乎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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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牢里幽深昏暗,外界的光不愿伸进此处。地上铺的石砖缝里,积着经年淀下的血渍。大刑过后,浊水一泼,冤魂也就牢牢钉在板上,和着酸凉的空气,十年百年的游荡。


誉王被锁在最深的一间牢房,从他被卸下铠甲押上囚车就没再进过一粒水米。他在等,然而累月的隐忍沉郁使他如磐石一般,肉体枯槁,魂灵仍不堪灭寂。


直到王妃来看他,对他讲他有了子嗣,那根渐渐朽断的弦才被重新拨动,他想他需要最后挣一次。


他对王妃怀着十二万分的愧疚,却唯独少了情爱。他这些年自负经营,与天斗与地斗,心里早已斑驳不堪。而至于年少时那些可做秘辛的绮思,或可随着他一道玉殒,再不为人知。他仍在魂识最深处捧住一个身影,那是他此生全部情愫所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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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谁?”


景桓仓皇抬起埋在膝头的脸,胡乱用袖子抹着哭花的脸。他眼里还有泪,透过一片朦胧抬头望见眼前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。此刻他狼狈的躲在园中草木下偷偷哭泣,一头一脸的尘土草叶,那少年却一身锦衣,发髫垂顺。这样一对比,更是羞愧的深深埋下头去。


“喂,我在问你话呢。你不要哭。”


那少年语气娇憨蛮横,声音却清清凌凌,带着蜜一样甜的鼻音。


景桓当然不敢讲他从皇后宫中偷跑到此处。


“你不要哭,我是皇子,我可以帮你出头。”


少年一撩衣摆许是想坐在他身旁,皱着眉犹豫一会儿,还是蹲了下来。他摸出一方小手帕,塞到景桓手里。


“脏死了,擦擦。”


景桓呆呆望着他,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,一时忘了哭。


“喂,你叫什么?”


少年望了他一会,不耐烦的继续自顾自说下去:


“你不会是哑巴吧!”


景桓忽然担心少年会扭头走开,他忙小声说:


“景桓……”


“什么?”


景桓吓了一跳,更深的缩起来,不敢再说一句话。少年看他可怜兮兮,就不再逼问,忽然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整齐的小包,他层层打开,露出几块精致的点心,想了想一股脑都推到景桓手里。


“给你,不过你得叫我一声哥哥。”


景桓惊讶的望着手里的小锦帕和吃食,眼泪又止不住的啪嗒啪嗒砸下来。他不敢对别人说他不愿学宫里冗杂的礼仪,皇后娘娘严苛,宫人又背地里嘲笑他出身。这偌大的宫城给他的森凉之感,居然一霎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所融化。


景宣看他哭的更厉害有些不知所措,他站起来团团转,一会故作跋扈的居高临下指着他:


“喂,你!点心都给你吃了你还哭什么!不愿叫哥哥就算了,我……我还不稀罕呢!”


景桓仍在哭,但心里却不像之前那样难受,景宣看了他一会,一扭身头也不回的跑走了。景桓暗暗想,也许要做一个像他一样骄傲的人。


大概是皇后与越贵妃耳提面命,两人再相见时,互相已知晓了彼此身份。然而孩童之间故作的剑拔弩张着实可笑,打马球时的锱铢必较,比试骑射时的一环之争,全在拳脚相加里灰头土脸的彼此嘲笑中消弭。


景桓出身低微,然而教养于皇后膝下,事事都要争强。他生来便有蛮族的倔强血性,年幼的胆怯褪去便铸成铁般的品性。


景宣对功课却不甚在意,其母越贵妃品性娇滑诡纵,将他宠到天上去。幼年皇子都在一处受教,礼乐射御书数都要学,太傅讲七步成诗的典故时他还嗤之以鼻。哪里的兄弟要这样相逼,他抬头撞进望着他沉思的景桓的双眼,忽然心旌一阵翻涌。那目光令他捉摸不透,沉的像要将他拖入无间,平生第一次,他对一个人生出了说不出的忌惮。


那忌惮后来成真,混杂着恨意,越恨越牵挂。哪里的兄弟是这个样子?他几欲成狂,蓦地想起七步成的诗,字字饱蘸着血气。只是他个性使然,纵使当面撒泼,也好受过暗地里面对些蝇营狗苟。


然而有些事身不由己,他被无数双手推上风口浪尖,艰难匍匐着去摘王座上那颗明珠。祁王身隳,他如愿做了父皇属意的那一个。誉王封了七珠亲王,带着酒去东宫贺他。


他们两个已经许久没有对饮,誉王素日连声兄长也欠奉。夜里几支鲸烛摇曳着,映照着誉王头顶七颗东珠,映照着太子愈发白的面皮。两人无声对坐,誉王斟酒,太子便闷头喝下。


“兄长。”


誉王忽然开口。周围没有旁人时,两个人恍惚像是最普通的白衣家的两兄弟。


太子被这一声敲的满头晕眩,手里的杯子忽然打翻在衣襟上,晕开一道重叠着影的印渍。他眼前的鲸烛忽然拉拽的细长,火光扭转着缠上他腰间,突然便腾空,又落入一个温暖所在。


“酒……”


太子好似觉察到异样,浑身却被抽空气力,软如一摊怀抱燕窝的春泥。


誉王揽住他腰,抬手扯下他头顶金冠,铺陈开一榻乌发。那时他们仍年少,一根银丝都无。面皮都如玉石,在烛火下莹莹泛着光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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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后他二人仍是水火不容,各结各党,各营各私。太子唇上蓄起薄薄一层短髯,人也玉润许多。而誉王鬓边也染霜华,眉间留下深刻的纹路。他自觉将身与心都付与夺嫡钻营,他再不是初入宫来会偷偷躲藏起来哭泣的幼童了。


直至靖王归朝,麒麟弄云。谢玉倒台后太子便失却最后的倚怙,他空有跋扈和贵胄的做派,却丝毫不知韬晦。太子成了废太子,被贬到了献地。


誉王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,只是在长亭中遥遥望着他在与随从发脾气。一定是在抱怨裘衣不够轻,手炉不够暖,还是那样骄纵模样。他忽然想笑,只是笑意漫到眼里,生生收束在面皮上。他回身低声吩咐,一路跟紧了,别让他再耍花样。


不知那七步相煎的古人兄弟,是否也会于长亭相别。应该不会吧,毕竟已经不共戴天了。


誉王蘸着指尖的血写完最后一个字,忽然觉得全身气力都被抽空。一些人的面孔不停在这方幽闭的天牢来回飘摆,他却生不出一丝惊怖。有人为他身死,有人为他志隳,他此生却是彻底被碾碎在皇位印玺的荣光下。或许……或许那个人的归宿才是最好的罢。


那年风云突变,金陵城传来誉王谋逆事败,自裁于天牢的消息。献王听闻后久久不言,只是于早春乍暖还寒的萧瑟里登上城楼,向着昔日宫城遥祭一杯薄酒,一抔纸灰。


离都时,他分明见到那人隐在长亭里的影子,一闪又毫无踪迹可循。他一步一步踏出去,七步之后回头。


分明是那个异族少年来送他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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